谢致虚不吭声,走到奉知常近旁单膝跪下,抬手就去掀他衣袍。
奉知常最近对谢致虚很有意见,本来懒得理他,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,忙去捉他的手:
——你做什么!
不成想向来好说话的谢致虚今天也不打算讲理,他本来习武,又通了经脉,力气不是奉知常能比的,单手就箍住奉知常双腕,另一只手仍自聊起奉知常的袍角,露出他经年掩藏的半条木腿。
黑鳞蛇盘在桌上,嘶地吐出芯子。
木腿陡然一踢,正冲谢致虚鼻梁。谢致虚让身避过,膝盖压上去抵住奉知常的腿,将他双手禁锢过头顶,整个人危险地倾身,逼得奉知常不得不仰起脖颈,以避开和他近在咫尺的对视。
“我给你量尺寸,重新铸腿,你有什么不满?”谢致虚说,眉间积压着奉知常从没见过的Yin郁。
——你滚,我用不着!
奉知常想将双手从谢致虚掌间挣脱出来,可他哪里抵得过习武之人的气力,唇都咬白了。
“瘸着腿有什么好?成日坐轮椅,什么人都可以推你走,”谢致虚离得太近了,几乎挨上奉知常的鼻尖,灼热的吐息喷在奉知常脸上,叫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师弟已经失控了,“我为你洗过澡,还有什么没看全。不让我看,你想让谁看,那个插鸟毛的混子吗?!”
黑鳞蛇烦躁游走,却不敢真的咬上来。奉知常气得浑身发抖:
——好啊,你胆肥了!自己的事都没掰扯清楚,我挨得着你管?!
谢致虚瞳色浓得像晕不开的墨汁,蕴藏的情绪完全不可知,却咧嘴一笑,露出两颗犬齿,语气缓和下来,商量似地说:“我和舒尹之断了,你也和那鸟毛断了,好不好?”
明明是好声好气的哄人,那两颗尖利的犬齿却叫奉知常心里一惊。从来没人发现谢致虚生着虎牙,因为他从来不在人前露齿开怀地笑。连奉知常都没见过抛却了温和假象的谢致虚,他单知道谢致虚从前也是个嚣张恣肆的少爷,却没真见过谢致虚的锋芒。
谢致虚在邛山打磨两年,出山后已然藏锋敛锐、棱角磨平。但江陵重游让他想起曾经的意气,Yin差阳错下功夫见长更给了他撕去温文外壳的底气。谢致虚同舒尹之在农家院里那次比试,势如破竹不可抵挡,他内蕴曾为天之骄子的傲气,服了舒尹之,也惊了奉知常。
手臂再次灼痛起来,谢致虚才记起身上还留着奉知常种下的蛇毒。冷汗顺着脊背黏住衣襟,好悬没有痛得他满地打滚,那毒汁在他血脉里聚汇成针直往心口扎去。
他蓦地腿软,踉跄两步,心想早知道就找机会解了,又不是什么好东西,总留在身上还能当念想不成……
奉知常端坐轮车,看谢致虚黑气漫上脖颈,慢慢委顿在地,他虽然高高在上,对上谢致虚的双眼,却犹如仍被压在身下,心悸不定。他已察觉到这一次没有那么好敷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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